2014年3月14日 星期五

佈田花說秧苗失約了


  「佈田花都攏開了,ng-á 捺袂佈?!」阿伯的語氣透露著經驗判定天氣的不尋常。屋前的金毛杜鵑,是東北部山區特別可在低海拔見到的原生杜鵑,不知何時開始成了阿伯數十年的插秧報時花。今年花燦爛開著,各家田卻紛紛宣告佈田要延期,而且!問起這些經驗老到的農人預測還要多久,竟沒人有把握。於是,原本大家都擔心著冬天囤積的鮪魚肚,暖身操做一做,又在寒風中繼續發揮著功能。排好行事曆的保育和夥人,也接到農戶的通知:「歹勢啦,天氣持續濕冷,秧苗都停滯生長,插秧要延期囉!」

  根據去年底的爆冷預測今年會暖得早,各家都約略提早了三四天播秧床,算算到今天都已經一個半月的秧苗,卻大部分都在低溫中緩慢成長。我們也才真的領會到看天吃飯的心情,就如青松說的:「伸頭縮頭都一刀:不是遇到插秧變冷,就是挵花時梅雨太厚,再來就收割前遇颱風。」所以農民的每一期稻作都是一場豪賭。



  依據前幾年中央氣象局基隆福隆測站的資料,今年二月的氣溫的確低於最近十年平均整整1度,雖不是平均最低,降水日數也還算中庸;但出現了十年來單日次低溫8℃,顯示溫度的起伏間那幾日的特別低溫的確是冷的。不過如同之前跟一位困惑「春天怎麼這麼冷」的小朋友說的,也要回頭對自己說:「我們活得都不夠久,還不足以建立長期監測的經驗」。而一年一穫的水稻栽培,老農漫長的歲數累積也不過五六十次的行動研究啊!阿伯說:「立春若冷,雨會若泉。(立春越冷,此後春雨就綿綿不絕)」。我們趕緊回想了2月4日那天,卻正是豔陽春節轉為濕冷的那一天啊哈!淡定地與老天跳即興爵士吧!

  狸和禾的狸老闆盤算著最愛吃的「五號仔」要不要增加,它在自然農法中長得好又香甜,就是得傷腦筋高長的軟桿能否躲過颱風啊。守隆也拿出紅米來浸種,這是去年和富邦青少年發聲營高中生一起收集的種源;它們曾一度被農業單位日治以來「消滅有色米」計畫刻意汰選掉,在自家選種又有蜜蜂來授粉的山村梯田被保留,富含花青素而重獲青睞,文獻又說這古老基因較耐貧瘠和乾旱,可以如何在越來越詭譎的氣候中發揮基因多樣性,我們拭目以待。



  相較於在腦中的盤算很多,那麼冷天裡農田在做什麼田事呢?大家此時都不走下田去打擾,因為田中正化身一處「外冷內熱的肥料工廠」:農人得在嚴寒前把前一季的稻株及野草翻犁入田,留給它們足夠的「huat(醱酵)」時間,化作春泥更護稻。太晚翻田或翻不仔細,隔年就準備吃ám(米湯)了,這也是降低額外投入肥料用量的地力循環觀點。越接近春天,各戶也開始重糊田埂,田埂等新泥硬了,有完整一致的高度,才好有良好的蓄水管理,偶爾會幸運地發現軟泥田埂上有動物的腳印。而還未大整裡的田壁上,也開起大片的早春野花,翻田的水牛不時興起吃一口,有時還也有野生山藥冒出頭,魚腥草供農家開始採擷入菜,都宣告了只要按部就班準備好,一定會來的春耕。

 


  而山下田寮洋度冬的候鳥們,也彷彿知道氣候趨勢而滯留不走;灰面鵟鷹還在內寮山谷中蟄伏,稀有瀕危的白頭鶴也來報到,讓田寮洋的鳥類記錄突破310種。但農人的工作也因此多了驅趕玩耍的小水鴨及綠頭鴨,雨衣人、白布袋再度出動。皮皮挫中見識了樹伯的「走炮」殘跡,乾草稈鋪長了一列穿插上沖天炮,人走之前點燃草尾,沖天炮慢慢地一支接一支飛天,響在山谷裡對鴨子宣告:「春天快來吧,快回北方去吧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