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6年7月31日 星期日

一切都為了保水

「為什麼水沒放乾?」 「啥?赤腳?不能穿雨鞋下去?」來割稻幫農的朋友,常最訝異於:稻田在割稻前沒有放乾。這在台灣我們很想找到有沒有其他田區也如此,但現在看來許多復古手割的田,也都能穿著球鞋下去。那到底為何田裡維持湛水呢?不用待我們說明,助割的伙伴在下田踩進泥水裡的那瞬間,通常就明白了:


小穀精、瘤果簀藻、日本簀藻就依附在稻蔭下找到自己天地;農人初期必須勤快除草的野慈姑、鴨舌草、螢藺,看來也在稻作後期得以喘息而拓展;我們總要向新來的助割者推薦「累了可以摘白花紫蘇嚐一口」;這一切繁茂很難共生於於要求水稻產量的田區,而這「讓利」,也使得黃鱔、紅娘華竄游在割稻者腳下,晒穀場要小心拾起貢德氏赤蛙或中國樹蟾野放,需要水域水草的細蟌們,也趕緊在割完的空檔帶著配偶繼續產卵。



不過這麼豐富的生態,可不是和禾生產班農人一開始所在意的點。那傳承超過百年的維持湛水原則,其實是因為田區這樣的坡地平台階段,若乾裂又遇雨沿裂口集中滲入,在田階邊緣會開始崩落,危及生產基地的穩定,因而山區的傳統農人總小心翼翼地管理避免田區乾涸。這出自於對生產資產的謹慎保護,剛好與公益價值所希望的水土保持、濕地棲地保育不謀而合、殊途同歸,因而採取這傳統原則,也成了保育計畫推動最有利的方式。

因而我們想像老人家說,四五十年前山谷較平緩坡地七八成都是水稻梯田的盛況,那不是整個集水區都像個海綿嗎?所以「以早滿山都是田,田會咁水,彼時溪水不會暴漲或枯水。」的說法,就這樣聽了好幾遍。只聽過「森林是水的故鄉」的我們一臉狐疑,竟被農人訓了頓:「是沒讀過書嗎?」。在兩三年前終於找了北科大土木防災所的陳世楷老師來證實,發現我們果然受限於現代科學專注主題的的偏廢:集水區上游坡地上的湖泊濕地,除了有分散滯洪的效果,入滲形成的伏流最後也會成為下游河溪的補注來源。這樣的資源經營觀並非只在台灣展現,近年印度推動 Water Johad 的恢復,利用山腰谷地由半圓形土堤圍攔地表逕流的傳統地景技術,來增加下游區域水井的水源補注,讓水資源的調節,有別於水庫,更趨近自然運作、且省工節能、具備可恢復性。

至此,您應已能理解,一切都是因為保水的重要,和禾水梯田甘願耗費勞力、放棄產量的可能提高,不為另闢蹊徑標榜什麼,而純粹是對這些無家可歸濕地物種的不捨,以及繼續對田產傳承的保護心意啊。

和禾水梯田對於糧食安全的產量貢獻微不足道;而整體農地要養活七十億人口也必須維持有效產量。但農地為我們承擔的環境功能其實不僅只生產糧食,因此從農地的區位及其與周遭環境的關連性,針對重要無可取代的功能角色,例如湧泉帶、能補注地下水、能保護受脅生物、攸關海洋洄游生物、有滯洪或調節都市氣候的農田,我們都應重視對它的維護投資。和禾水梯田,就在這環境貢獻的光譜上,繼續因為您的合作支持而稱職扮演這關鍵的角色。

          前幾天借來割草機加掛集稻器測試,一開始沒調整妥適,因而眾人以為這樣的重量負荷得在放乾田地才好使用,引發了「田可以乾多久」的討論。雖然後來找到合宜的調整面於這個糾結,但我們也清楚討論了不使「和禾」保全的以上諸多生態系服務減損的原則。若將來因為主客觀因素調整我們對外宣告的農法(終年湛水、本地育秧、無農藥除草劑、12馬以下機械或人力牛力耕作、 防除外來入侵種),生產班會進行環境差異調查,確認對保全對象的影響後,再決定是否可行,或進行分級履歷公告。這是我們的自我要求,也是我們對公部門及支持者信任合作的承諾!